鹊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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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鸣】风不归(15)

十五、

 

“鸣人。”

 

这声音很熟悉,平静中永远带着深刻的恨,是面具人的。但哥哥不可能冒风险来木叶找自己,鸣人再清楚不过了。

 

所以,当面具人朦胧而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鸣人眼前的时候,鸣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,这是梦。

 

“哥哥。”鸣人却还是走上前去,试图拉住他的手。而随着鸣人的前进,面具人缓缓后退。有时候,梦境就是如此,总不遂人愿。鸣人在梦里苦笑,看来他的潜意识比他更清楚面具人不会来见他的事实。

 

“鸣人。”面具人远远地站在他对面,“你替一尾挡了刀。”

 

“嗯。”鸣人柔柔地笑。梦里的他穿着他最爱的蓝色振袖,他整理着和服下摆,问“我演的卖力么?您满意么?”

 

“是够卖力的。”面具人仍然只有一只眼睛露在面具外,猩红的透着邪气,“然而,我的鸣人,你之前从不会替人挡刀。”

 

鸣人整理下摆的手顿了顿,金色的长发顺势从肩头滑落,半晌才回答:“这次任务,难。”

 

“之前再难你也从没这么做过。”面具人忽然就从远在天边的位置来到鸣人面前,强硬地抬起鸣人的下巴,强迫他直视自己,“为了任务,你以身涉险过,自残过,自愿被强过,可你从来不帮人挡刀,连鼬都没有帮过。”

 

鸣人被捏着下巴,却不觉得疼,不禁笑了,果然梦中不会觉得痛。

 

“鸣人,波风鸣人,看看你自己。”面具人松开了手。

 

鸣人看着面前拔地而起的镜子,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木叶的绿色上忍马甲,金色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,额头上绑着木叶的护额。鸣人抬手抚摸额头上的金属薄片,那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顿,真是过于真实。

 

“鸣人,你看看你自己,你真的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么?”

 

面具人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起在虚空中变浅,消失。

 

鸣人再去看镜子,镜子里的自己,挂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、演练过无数次的、无辜的、动人的微笑。身上那一袭蓝色振袖上,金色的绣线仍然泛着摇曳流光。

 

鸣人苦笑,喃喃念出口:“原来我也怕我留恋这里。”

 

梦境反映着潜意识里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
 

镜子里的鸣人却没有随着话语翁动嘴唇,他仍旧那样安然的笑着,脖子上挂着有了一道划痕的,木叶的护额。

 

“而我,原来真的有那么一点,留恋这里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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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醒了?”

 

鸣人还未来得及全然睁开眼,就听见了卡卡西的声音。然后一个动作轻柔地扶起自己的后背,将枕头垫上。

 

“嗯。”自己的声音有些许沙哑,这不符合鸣人对自己的要求。他决定少说话,直到自己的嗓音恢复到平常的水平。

 

一杯水稍显颤抖的递到唇边,鸣人低头抿了抿,温度刚好,于是一饮而尽,留了一口,含在口中,温润嗓音。

 

“你睡了一天,饿了吧?我现在去给你买吃的。”卡卡西的声音依然温柔,可说出的话显然是在逃避和鸣人的相处。

 

总不至于是前几天在墓地里的失控让他还在介意?鸣人于是偏过头去,卡卡西正准备离去,神情并不似他的嗓音那样温柔,反倒是皱着眉,说不出是严肃,还是凶狠,或者是憎恨。他看见鸣人的视线,连忙偏过头去,不让鸣人看见。

 

怎么?我暴露了?鸣人的心咯噔一沉,慌忙拉住卡卡西的衣袖,刚才不说话的决定被他抛在脑后,他慌忙地呼喊卡卡西的名字:“卡卡西?”

 

或许是一声里的慌张太明显,卡卡西愣住了,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床对面的镜子。鸣人也看镜子,于是看着卡卡西的神色从慌张,转为不安,转为强打的笑容。然后卡卡西转回来,抚摸着鸣人的头发,声音中带着沙哑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没发觉我的表情这么凶…”

 

他快要哭了。鸣人想。那声音再明显不过了。可是,为什么?

 

鸣人拉着卡卡西的衣袖不松手,而卡卡西仰头深呼吸,眨了眨眼,再次坐下,把鸣人的手指轻柔的掰开,把他小小的手握在手中,轻柔摩挲。

 

“鸣人,我真的只是去买点吃的回来,你等等我好吗?”

 

“可是——”鸣人想问他为什么刚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,现在又一副要哭了样子。然而卡卡西的态度早已明确的表现他没有暴露,忽然的忽然,他意识到,他在担心卡卡西。梦境中,他自己意识制造出的面具人形象在鸣人脑海里一闪而过,鸣人住了口。

 

卡卡西就保持着拉鸣人手的姿势。

 

不能再投入更多了。鸣人在脑海里对自己说。于是他不去看卡卡西复杂的表情,转头看窗外枝头的鸟儿。鸟儿叽叽喳喳自由自在,鸣人哪儿也不能去,什么也不能说。

 

忽然,鸣人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动了。鸣人把视线从树梢拿回来,落在自己手背。卡卡西拉着自己的手指,把手背抬起来,然后,闭上眼,微微低头,在鸣人手背上落上一吻。

 

手背上的吻。骑士之吻。我永远对你效忠。

 

为什么呢?为什么呢?和卡卡西往日的相处一幕幕闪回,他鸣人自认并未对卡卡西有过太多的付出,那么,为什么呢?

 

【“我是认真的。如果你觉得有危险,你去找卡卡西,他一定会帮你的。” 

 

“你有他想要的东西。” 】 

 

出发前,面具人对自己说的话在耳边响起。

 

那一吻在鸣人掀起的滔天巨浪又平息下去,最终消弭于无形。是啊,自己有他想要的东西,虽然不知道是什么。

 

吱——

 

病房门被推开。

 

卡卡西慌忙松开鸣人的手,又抬起头眨眨眼,深吸一口气。

 

病房门口站着的是风影。他穿着常服,身后站的是昨日看台上那位金发的女忍者。

 

卡卡西笑了笑,熟悉的眉眼弯弯,装出来的表情,鸣人总是一眼识破,可他不会戳穿。

 

“风影大人好。那鸣人,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。”

 

卡卡西抬腿走出病房,在经过风影身边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。风影也点头回礼,接着又把目光放在病床上的鸣人身上。

 

“进来吧。”鸣人微微的笑,他忽然很庆幸,此时的声音还带着沙哑,能更好的博取风影的同情。

 

二人走进,金发女忍者把果篮放在鸣人床头。而风影我爱罗,就站在鸣人的床边,和鸣人对视着。

 

“波风鸣人,你好。”金发女忍者只看了一眼我爱罗的侧脸,便开始说话,“我叫沙暴手鞠,是三代风影的长女。这件事是风影内部一些之前音忍村时期残留的反叛势力干的,托您的福,我们已经查到了幕后主使,现在这些人已经成为叛忍了,沙忍正在全力通缉。”

 

原来是三代风影的长女。鸣人恍然大悟。风影专注于武力威慑这点鹿丸早已告知,想必真正的政事大概都是这位在处理,而且,看起来,和她搞好关系比和战争武器搞好关系更容易。之前见识过这位女忍的直爽,她想来是不大喜欢矫揉的表现,于是鸣人笑着挥挥手道:“小事。”装作被扯到伤口,小声的吸了一口气。

 

手鞠显然是愧疚了,上前一步,神色有些复杂:“这次来就是想对你说谢——”

 

“我见过你。”本以为不会开口的我爱罗忽然出声,声音凌厉,语气强烈,一听就明白是个绝对不明白什么叫服软和委婉的主儿。

 

手鞠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位会出声,原本要说的谢谢被打断,却还是好脾气的闭了嘴。看来,这两人的关系还是我爱罗为先。鸣人于是知道,自己该回我爱罗的话。

 

“什么时候?”鸣人歪着头问。

 

“我刚来木叶的那天。”我爱罗说,用着很成问题的表达方式,“我在路边看见你,你在看我。”

 

这是明知故问。那天,鸣人第一次和宁次遇见,两只九尾相遇,鸣人和宁次一起住进了病房。卡卡西带着鸣人出门,两人就见到了入村的风影。鸣人全部记得。

 

“是那天。”鸣人笑笑,“我记得了,我看见你带着人过来,我还很好奇…”

 

“准确来说,我是感觉到你的。”我爱罗的手抚上腹部。

 

手鞠的神色凝重起来。她左右看了一眼,走到窗边关上窗户,又走到门边,想了想,自己退了出去,把门关上。

 

精明的政客。鸣人在心里判断。但这是好机会。鸣人一改刚才的爽朗,气势一下柔和下去,指了指刚刚卡卡西坐过的椅子,说:“坐下说。”

 

“你也是怪物。”我爱罗用的是陈述句。

 

“坐下说。”鸣人只是笑。

 

我爱罗看了看鸣人,明白了他不坐下鸣人便不会说什么,终究走过去坐下,正襟危坐,像是在等鸣人给什么答案。

 

“如你所见,我不是怪物,我叫鸣人。”鸣人指了指肩膀的伤口,“我是人,我是为你倒茶,为你挡刀,为你解决麻烦的人。”

 

刚刚还显得冷漠的无懈可击的我爱罗的脸上忽然就添了一分游移,犹豫着,迷惑着,轻声问:“你为什么要救我,为什么要帮我?我是怪物,我不会受伤的,人人都知道。”

 

鸣人其实很想笑。鹿丸说他冷血无情,可他的话语间透着旁人或许难以察觉的傻气——他总是能随意的被其他人的引导带走。鸣人随口的一说,他就忘了怪物这回事儿,转而关注到了鸣人提到的伤口上。

 

结合鹿丸告诉他的事情,这简直是个太好懂的故事了。一个被别人当做武器,而忘记了给予爱与教导的人罢了,说到底是个孩子。比起鹿丸之流,实在太好对付了。

 

“你怎么就是怪物了。”鸣人在心里因为我爱罗的“傻气”而摇头,面上却带着温柔,“你是人啊,你是和我一样的人,人是会受伤的,也会帮助别人,而我想和你做朋友。”

 

“我是…人?”我爱罗迷茫地抬起头,翠绿的眼睛里早没了初见的狠戾,“朋友?”

 

“对,朋友。”鸣人用哄小孩的语气,缓慢地说,“我看到你的时候,也感觉到你身体里的东西。那时候我就在想,我们是一类人啊,所以,那时起,我就很想和你做朋友。”

 

“一类人…”我爱罗喃喃地念。

 

鸣人点点头,却没再说话。他并不知道我爱罗扭曲的世界观能领悟到多少,他得等我爱罗多给一些反馈。

 

“什么是朋友?”我爱罗说,“我听见过别人说这个词,但我不懂。”

 

好的。他关注的地方是自己想让他关注的地方。鸣人在心里松口气:“嗯…不需要懂吧,只需要做就行了。就像昨天在看台上,鹿丸怕我晒给我送了伞;就像今天卡卡西在我受伤的时候陪我,给我买吃的;就像我昨天试图救你,现在我们聊在安安静静地说话一样。这都是朋友会做的事情,而朋友会做的,又不止这些。”

 

“可你…”我爱罗皱起了眉头。

 

有什么不对么?鸣人在心里警铃大作。难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?有什么地方太大意了,让他起疑心了么?

 

我爱罗一只手撑在床上,另一只手伸出来,身体前倾。鸣人下意识地要躲,可忍住了。

 

于是我爱罗一点点,一寸寸缓缓逼近,他的手朝鸣人左肩的绑带伸出过,绷带上的还渗着一点血迹,殷红。

 

我爱罗的手最终碰在鸣人的伤口上,轻轻地,轻到鸣人几乎没有察觉,便急急地缩回。

 

“你不怕我。”我爱罗说,“为什么。”

 

鸣人真的快要笑出来了,于是他便笑了。风影根本和他听到的完全不一样。他好傻气,傻气的可爱。笑着笑着,他的视线逐渐模糊,直到一滴泪滑下,又变得重新清晰。

 

“你哭了。”我爱罗伸出手,这次没有极端的谨慎,只是小心的,用指腹接住了鸣人的泪滴,“为什么。”

 

“为了你。”鸣人指了指我爱罗,又指了指自己,“也为了我。”

 

当见过我爱罗,鸣人才意识到,这个世界上,真的有一个人,纯洁的如同冰山上刚刚消融的雪水,纯净到几乎没有一丝杂质,清冽的甘醇。而自己,却是污水里最烂的那一潭,用尽了所有肮脏的手段,只为了骗一个如此干净的人。可无论是沙暴我爱罗,还是波风鸣人,谁又不是可怜人呢?

 

我爱罗懵懂地眨眨眼。

 

鸣人愈发悲哀起来。

 

他到底只敢在听不懂的人面前说自己的真心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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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后面:

 

鸣人开始喜爱木叶了。但他不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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